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橘红色的霞光染亮了天空一角。地面上雾沉沉的。



从附近传来布谷鸟舒缓有致的鸣叫,仿佛山涧泉水滴落在石头上,发出轻灵般的回响。



金云醒了,看看身边,老金已经起来了。



这时,从另一个房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,应该是老金在准备早饭。



金云走出防护站,霞光铺排开来,半个天空金灿灿的。地面上笼罩着薄薄的青灰色晨光。转眼间,青灰色雾一样散去了。朝霞水一样漫下来。



一束阳光落在防护站的红房顶上,仿佛是一团跳动的火焰,房顶更红,墙体更白。镀了金的铁栅栏也亮闪闪的。



阳光越来越亮,防护站浓抹重彩一般。防护站后面有一片高大、挺直的杨树,迎候朝霞,每片叶子上都跳动着光晕。风涌来,金光朵朵,水一样流去。



防护站外面的梭梭树变成金色的,就连沙地也是金色的。布谷鸟清脆的鸣叫泉水一样飘了过来。



金云穷尽视线寻找,布谷鸟藏身在附近,只闻其声,不见其影。



放暑假了,金云想老金了,要来看他。



“金云,来吧,这里有很多好玩的。”老金很激动,说出一句富有诗意的话,“你将感受到不一样的生活。”



金云听了,第二天就来到防护站。



吃过早饭,老金把午饭、水,统统装入工具袋里,把袋子绑在摩托车的后车架上。



“爷爷,”金云特意打量着老金,“我们去哪里,有什么好玩的?”



老金巡护的任务足有六七千亩。每天,他都要巡视。



“好玩的就藏在那里。”老金手指着远处。



摩托车缓慢行驶在水泥路上。



老金的脑海里可没有闲着,带金云去哪儿,又有什么能吸引他呢?



走出防护站没有多远,一群鸟飞临头顶,有意展示它们的飞行,宛如一个整体,忽起忽落,忽左忽右……



金云欣喜地打量着,鸟群飞得这么低,一伸手就能够到。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,鸟群紧擦着头顶飞过,明显有劲风打在手上,有着不可忽视的力量。



鸟群表演一番,远远地飞走了,融于微蓝的天空下,连点儿痕迹都找不到。



从附近传来“咯咯”的啼鸣。



“附近有鸡。”金云打量着路边的梭梭树。



老金停下摩托车,冲金云眨眨眼睛,边走边说:“野鸡。”



金云刚要张口,老金伸手示意,他只好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。



透过梭梭树,金云隐约看到一群野鸡,它们姿态各异,无论做什么,都不忘啼鸣数声。一群野鸡的叫声杂而乱。



突然,一声高亢的啼叫拔地而起,带着长长的拖音。说来也怪,野鸡群集体噤声,个个东张西望,惊慌不已。



还没等金云弄清楚发生了什么,“扑棱”,从梭梭树下飞出一只野鸡,边飞边鸣,叫声仓皇、错乱,似乎有生命之险。



它的叫声还没有散去,野鸡群纷纷飞起,或许情形危险,或许它们没有令人羡慕的飞行本领,来不及飞上高空,就纷纷掉落。其实,有多只野鸡根本没有起飞,而是拧动着两个脚杆,逃窜了。



眨眼间,乱哄哄的场面不见了。偶尔,从远处传来一声啼叫,那应该是劫后的一种庆生吧。仔细听,还带着颤音呢。



老金乐呵呵地看着金云,他原本是想让金云近距离观察野鸡,没有想到意外发生的一幕,给金云带来了惊喜。真的,金云神情流光溢彩。



一路上,不时传来野鸡的鸣叫。



金云仔细辨别着,他能从叫声上分辨出野鸡的数量。



“竟然有这么多野鸡。”



“还有比它们更好玩的。”老金很自豪地说。



已经看不到防护站了,眼前是一片梭梭树,远处还是梭梭树,天边也是梭梭树。绿意衬着深蓝的天空,如同色彩明朗的画。



一路上,老金不知停下多次,既是巡护,也是给金云寻找“惊喜”,意外总是出现在眼前。老金伸手拉住金云,脸上的神情丰富极了——无非是让他不要出声。



金云循着老金手势看去,在一簇梭梭树下蹲着一只野兔。野兔异常机警,身子缩成一团,两只长耳紧贴在脑后,机警转动着目光。一身灰色的被毛与附近景色巧妙地融为一体。如果不仔细看,很难被发现。可频频转动的猩红眼珠和三瓣嘴,把它暴露了。



野兔注意到两人,纵身蹿起,竟一头撞在拇指粗的梭干上,栽倒在地。它反应迅敏,劲力跳起。情急之下,它忽略了金云,撞在他怀里。



金云看到模糊的身影飞来,下意识地伸出双手。那个身影就像一个带有毛刺的球,在他手上、怀里,一番辗转,不见了。他快速地眨动着眼睛,那个身影消失在梭梭树下。他打量着双手,一脸遗憾,如果他反应足够快,此时,野兔应该躺在他怀里了。不过,野兔也给他留下很多感受,除了令他眼花缭乱的身影,还有隐隐的痛感。



老金呵呵笑着看着金云。



金云羞涩地笑了。



水泥路到了尽头。眼前仍是望不到边的梭梭树。



“我们去那里休息。”老金指着远处的一排杨树。



老金背着工具袋,沿着梭梭树间的空地走去。



太阳移到头顶,阳光耀眼,滚滚热浪扑面而来。随着时间越长,这种感受越深。



老金偷偷打量着金云,只有半天,金云面庞红通通的。用不了一周时间,金云白皙面庞将变得黑红。



这里的阳光毒着呢。



金云一边走,一边擦去额头上的汗珠,神情里少了来时的兴奋。有时,他抬起头,茫然地看着远处的杨树,目光黯淡了许多。



老金看到这里,心里有些不好受,递给他一张纸巾。



金云瞄了一眼纸巾,没有接,顺手接过老金肩上的工具袋。工具袋鼓鼓囊囊的,很沉。



老金犹豫着,最终还是把工具袋转移到金云肩上。



金云肩膀斜了一下,不过,稳稳接住了,缓缓走到前面。



老金打量着金云,金云个子到他肩膀了,由于瘦,身子显得单薄。他看着稳稳走去的金云,渐渐脸上露出了笑容。



天空仿佛下了火,即使两人坐在树荫下,热浪仍往身上袭来。



金云把水壶递给老金,老金推开了。老金有喝浓茶的习惯。每天临出门时,都喝透了。水壶是他特意给金云准备的,里面装着白开水。



金云迫不及待地饮用,那情形就像久旱的庄稼遇到甘露,看到那番畅饮动作,就能给人一种力量。



老金越看越喜欢,目光从金云身上滑到身后的杨树上,从远处看是一排杨树,近了,那是一片面积很大的杨树林。老金神情陷入往事中,眼前不仅有杨树,有身影,还有以往劳作的场面……



金云瞧瞧老金,又瞅瞅杨树,一脸好奇:“爷爷,你想起什么了?”



“这些杨树是我们栽的。”老金目光慈爱,逐一看着每棵杨树,“足有三十年了。”



金云一脸惊讶,他听爸爸说过,老金从年轻时起,就在这里工作,栽树治沙。这个工作没有尽头,几十年过去了,小金熬成了老金。



“原来,这里是沙地。”金云轻声说道。



老金手指着远处。



金云透过树干望去,那里是茫茫沙地,闪动着耀眼的白光。他对沙地不陌生,从旗里来防护站的路上,既有绿油油的草地,也有寸草不生的沙漠。当时,他想到老金的工作环境艰苦,却没有想到老金就工作在沙漠脚下,抬头、低头间看到的都是沙子。



“十几年前,”老金指着附近的梭梭树,“这里就是一片沙地。我们先栽下杨树,阻止沙漠流动。回想起当时的劳动情形……”老金缓慢地摇着头,又笑了,“不过,我们还是成功地阻止了沙漠流动,才在这里种下梭梭树。”



金云注视着老金,老金头发灰白、浓密,面庞消瘦,呈绛紫色,那是高原紫外线和硬风雕饰的结果。一双大手掌粗糙,手指短且粗,微微弯曲。手心里有硬茧。



“因为有了这些树,”金云若有所思地说,“才有野鸡、野兔。”



老金笑了,指着身后的杨树:“这里还有几只狐呢。”



金云瞪大双眼,长这么大,他还没有目睹过狐。



“我们在这里多待一会儿,”老金望着杨树林深处,“或许能遇到狐。”



两人吃过午饭,老金拿出一块垫子,铺在沙地上,让金云休息。



金云看看垫子,又看看工具袋,袋里没有垫子了。他把垫子让给老金。



老金指了指树干:“我靠着它,休息一会儿。”



金云躺下没有多久,就睡着了。



老金背靠树干,打了个盹,就醒了。他看看熟睡的金云,打量着附近,如果狐出现,立即叫醒金云。



太阳向西移去,阳光没那么毒热了。



狐一直没有出现。



老金看看太阳的位置,应该离开了,毕竟只完成了一半的任务。他叫醒了金云。



“有狐出现吗?”金云眼巴巴地看着老金。



“我们去看獾。不过,时间得晚些。”老金转移目标,“獾喜欢在黄昏时出来活动。”



金云拿起水壶,愣住了,水壶空了。他想提醒老金,提前回防护站。他听老金说,还要巡视最后一片梭梭树,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。



干渴的滋味越来越难受,那种滋味像什么呢?就像他身处一团大火中,火苗想方设法钻过每一个汗毛孔,贪婪里吮吸着身体里仅有的水分。金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,吞了口唾沫。



老金虽没有回头,却注意到金云情绪发生了很大的变化。其实还没有到中午,他就发现金云少了兴奋,是啊,与待在旗里、家里相比,来这里简直就是遭罪。金云又很懂事,知道老金心里想什么,故意不让老金看出来。过去这么长时间了,金云连个动静也没有,老金停下摩托车。



金云额头上有几道汗渍,已经干了。嘴唇也干干的。整个人就像失去水分的牧草,没精打采。



“你是不是渴了?”老金不等金云回答,从工具袋里拿出短把铁锹,走到一簇茂盛的梭梭树下,挖开沙土。



金云好奇地看着,不一会儿,露出一截洁白的……像什么呢?像被叶片紧紧包裹的玉米,没有玉米壮,却比玉米长。随着老金深挖,根块的颜色逐渐变得青白。



“这是苁蓉,可以解渴。”老金把一截雪白的苁蓉递给金云。



金云小心地咬了一口,一股滋水在唇齿间氤氲开来,涩涩的,微苦。他吃掉苁蓉,干渴的滋味减轻了。他打量着,沙坑里有一排苁蓉,紧贴在梭根上,不分彼此似的。



“苁蓉紧贴在梭根上,从梭根上汲取营养,供其生长。”老金饶有兴趣地讲解着,“同时,苁蓉也给梭树提供营养,这是共生。”



老金注视着金云,越说越激动,把他知道的一一讲了出来。



其实,老金第一次听到“共生”时,感到特陌生。时间久了,他也渐渐理解了,近四十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,在生活在中,有很多“共生”现象:比如人与大自然的关系,就是一种典型的“共生”。现在,他又有了新的体会:他与金云也是一种“共生”现象。



老金讲到这里,赞赏地看着金云,金云已经十三岁了,能理解他的话。



他们没有等到獾出现,就踏上了回程。



金云注视着老金,老金腰板挺直,双手稳稳地驾驶着摩托车。他的目光转向梭梭树,狐、獾就藏身在那里。今天,他没有看到狐、獾,不过,没有关系,在这里住久了,总有一天能看到它们的。温和的暮风打在脸上,金云收回目光,又落在老金身上。



不知什么时候,一轮金黄的圆月升上天空,夜空浩浩渺渺。地面上灰蒙蒙的。防护站隐约可见。



作者简介

  许廷旺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内蒙古作家协会副主席。出版儿童文学作品一百多部,六百多万字。代表作有《雕花的马鞍》《我们是安达》《风子之》《小骑兵》《马王》《野狼》《黄羊角》《少年棋王》等。曾获首届大自然文学鸿雁奖(首奖),首届长江杯现实题材二等奖,首届接力杯曹文轩小说奖银奖,第四届青铜葵花儿童小说铜葵花奖,第九届儿童文学擂台赛铜奖等。有三十多本图书入选农家书屋、教育部图书馆配项目。《我们是安达》入选第三届年度儿童文学新书榜。《雕花的马鞍》入选2021年度爱阅童书100。有作品被翻译成俄罗斯文、阿拉伯文。现致力于具有民族、动物、地域特色的儿童文学创作。




来源:中国环境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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烟雨江南666 来自手机 初出江湖 2023-12-27 17:07:51
沙发 IP:江苏
这样的无名英雄应该嘉奖来自: Android客户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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